中國歷史上的智庫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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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1-23 青野華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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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前，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迎來了最好的時代。中國“智庫熱”是中國政治民主化、決策透明化的產(chǎn)物，也是國家實力需要更多智力支持的必然結果。中國古代沒有“智庫”或“思想庫”
作為一個擁有數(shù)千年文明的大國，中國決策者有重視智者和謀士的政治文化傳統(tǒng)，具有“智庫”或者“思想庫”特點的組織團體、制度安排也不斷涌現(xiàn)。此前，有學者對中國智庫的歷史淵源進行了初步闡述，本文更為系統(tǒng)地對中國歷史上傳統(tǒng)智囊進行考察，剖析傳統(tǒng)智庫制度演變，最后得出了對當前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幾點啟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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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囊，亦稱為“謀士”“智士”“策士”“計臣”“門客”“幕僚”“幕友”“師爺”“權變之士”等，特指富有謀略、專門出謀劃策的人。智囊一詞在古籍中早有記載，例如，戰(zhàn)國時秦國的樗里子、西漢時的晁錯、三國時期曹魏的桓范均被當世或后人稱為“智囊”?！妒酚洝ら死镒痈拭袀鳌酚涊d：“樗里子滑稽多智，秦人號曰‘智囊’?！薄妒酚洝ぴ魂隋e列傳》有言：“以其辯得幸太子，太子家號曰‘智囊’?！蹦铣崴芍谧ⅰ度龂尽窌r引用的干寶《晉書》也有“桓范出赴爽，宣王謂蔣濟曰：‘智囊往矣！"的記載。唐朝的顏師古注釋道：“言其一身所有皆是智算，若囊囊之盛物也?！边@些著述都說明了智囊的內(nèi)在含義和特點，即“以智輔政、以智啟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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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國歷朝歷代，賢明的帝王身邊總是站著名揚后世的智囊謀士，尤其是在社會發(fā)生劇烈動蕩和變革之時，統(tǒng)治者們更加重視發(fā)揮智囊的作用。這些輔佐君王、匡時濟世之賢才，活躍在社會變革、軍事斗爭乃至政權更迭之中，為維護帝國統(tǒng)治、推動社會發(fā)展，發(fā)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?？鬃拥陌耸缹O孔鮒曾如此評價：“天下諸侯方欲力爭，競招英雄，以自輔翼。得士則昌，失士則亡”(《孔叢子·居衛(wèi)》）。從某種程度上看，中國優(yōu)秀智囊的此起彼伏、代際相傳，是中華民族能夠長期抵御外敵人侵，并使文化在本土生生不息的重要原因。司馬遷曾在《史記》中數(shù)次高度評價智囊：“齊桓公以霸，九合諸侯，一匡天下，管仲之謀也”（《史記·管晏列傳》）；“秦用由余謀伐戎王，益國十二，開地千里，遂霸西戎”（《史記·秦本紀》）；“當是時，吳以伍子胥、孫武之謀，西破強楚，北威齊晉，南服越人”（《史記·伍子胥列傳》）。隨著人類社會的向前發(fā)展和中央集權制度的不斷加強，“作為決策者‘外腦’的智囊集團以不可阻遏的勢頭，日益發(fā)展和興盛起來”，而且發(fā)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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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君主選擇輔助自己治理國家的智囊也是有標準的。《曾子》有云：“用師者王，用友者霸，用徒者亡。”師者，“學無前后，達者為師”，意指比自己能力強的人；友者，物以類聚，能力相當；徒者，從師學藝，能力弱于師。統(tǒng)治者們往往選用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能力強的智囊。例如，漢高祖劉邦曾問群臣：“吾何以得天下？”群臣回答皆不得要領。劉邦遂說：“夫運籌策帷帳之中，決勝于千里之外，吾不如子房。鎮(zhèn)國家，撫百姓，給饋餉，不絕糧道，吾不如蕭何。連百萬之軍，戰(zhàn)必勝，攻必取，吾不如韓信。此三者，皆人杰也，吾能用之，此吾所以取天下也”（《史記·高祖本紀》）。
另外，在中國歷史上還有一類特殊的“智囊”，他們幾乎很少依附于或從屬于任何組織機構，而是以個人形式，或堅持“如欲平治天下，當今之世，舍我其誰也”（《孟子·公孫丑下》）的宗旨，最具代表性的是孟子、墨子等人，他們以宣傳自身的政治社會理想或主張為目的，想讓決策者依據(jù)自己的理念進行決策；或秉承“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錦繡、取卿相之尊者乎”（劉向《戰(zhàn)國策·秦策一》）的信念，“一言之辯，重于九鼎之寶；三寸之舌，強于百萬之師”（劉勰《文心雕龍》），參與或者影響決策者的重大決策。最知名的莫過于各個時代的縱橫家，比如，戰(zhàn)國的蘇秦、張儀、公孫衍、魯仲連，秦漢之交的蒯通，清末民初的王閶運、楊度。據(jù)《孟子·滕文公》的記載，孟子的弟子景春就曾感嘆：“公孫衍、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？一怒而諸侯懼，安居而天下熄?！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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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古代君王決策者廣泛招募智囊人物組建智囊集團外，許多擔負重大任務的政府要員也試圖組建幕僚團。清人黃潛有言：“古人凡當一方面者，無不妙選幕僚，其作用有二，一則如今所謂專家治事；一則羅致有聲名氣節(jié)能力之才人，資其見識以救匡疏失，豐其俸養(yǎng)，勿使去而為患。即論歷代開府用人，其意義何莫非如是?！保ā痘S人圣庵摭憶》）在治世興邦之際，智囊輔佐主官提供參謀咨詢，彌補了主官治理經(jīng)驗和個人才干的不足；在亂世危難之時，智囊發(fā)揮出謀劃策、匡時濟世的作用，成為危難之后治理國家的官員重要來源。典型例子如戰(zhàn)國“四公子”的門客和晚清名臣曾國藩的幕府。
中國古代智囊憑借自身才干，在群雄爭霸、政權更迭、穩(wěn)定時局、變法改革之時，為少數(shù)統(tǒng)治者以及各級決策者出謀劃策，以實現(xiàn)治國安邦、強兵富民的目的。然而，傳統(tǒng)智囊有其時代局限性，要依附于帝王或延請自己的朝廷要員。古人尤其是讀書人、士大夫都有著“習得文武藝，貨與帝王家”“了卻君王天下事，贏得生前身后名”的觀念，這也導致古代智囊具有極強的依附性，具有較少的獨立性。同時，匯聚在統(tǒng)治者周圍的智囊，往往不能形成一個有組織的智囊團，只是根據(jù)個人生活經(jīng)驗和推理提供建議，而且影響決策的能力也受到專制制度、決策者素質(zhì)、個人素質(zhì)以及與決策者關系的制約。此外，古代”智囊”所參與決策分析的范圍較為局限，通常集中于社會科學領域，尤其是政治軍事領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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偉大的人物創(chuàng)造非凡的業(yè)績，但在聚光燈照不到的地方，總是匯聚著最杰出的頭腦和幫手。杰出的演員在銀幕上的風采背后，一定有著高超的導演謀劃全局。在古代，這些幕后的高手，是謀士、幕僚、門客等等，不一而足。
所謂智者經(jīng)邦，古代的幕僚，在亂世中往往成為各方諸侯爭奪天下的倚重，而在承平時代，又是皇帝和各級官僚治理政務的主要幫手。
他們或單槍匹馬，或相互依靠，形成歷史上帝王將相的智囊團，類似于現(xiàn)在的智庫。以謀略和思想為道具，演繹著一出出精彩的歷史大劇。
戰(zhàn)國四大外交型“智庫”
三代以后，中原漸有了養(yǎng)士之風，“天下諸侯方欲力爭，競招英雄，以自輔翼。得士則昌，失士則亡”。諸侯貴族紛紛招收各類有獨門技能的門客，他們橫跨黑白兩道，個個身懷絕技，甚至那些不登大雅之堂，只會雕蟲小技之輩，也會被收入賬下。
到了戰(zhàn)國時期達到高峰。代表就是戰(zhàn)國“四君子”——趙國的平原君，魏國的信陵君，楚國的春申君和齊國的孟嘗君，各自手下都有食客三千，人才濟濟。
趙國長平大敗于秦軍，國家危如累卵之時，平原君急忙出使楚國求援，希望從自己的智庫中找20個精干人士組成特別出使團，找來找去只有十九人還算合格。正在此時，原本默默無聞的毛遂主動舉手要求加入，平原君勉強答應，總算夠了人數(shù)。
毛遂的高光時刻恰恰就在此次出訪中，在與楚國春申君的談判上，雙方僵持不下。這個時候，毛遂挺身而出，慷慨演說，向楚國人陳述利弊，扭轉(zhuǎn)了趙國在談判中的不利地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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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原君贊頌道：“毛先生一至楚。而使趙重于九鼎大呂，毛先生以三寸之舌，強于百萬之師?！?/span>
當然，像齊國孟嘗君依靠雞鳴狗盜之輩逃脫秦國，信陵君依靠侯嬴，上演竊符救趙的好戲，都是各自長期豢養(yǎng)的人才在外交上的應用之舉。
這時候的“智庫”最大的特點是人才國際化，由于各國爭霸，人才流動也是非常開放。哪有賢君明主，人才就會往哪跑。一旦干得不爽，也可以說走就走，另謀高就。
大家雙向選擇，自由跳槽，選材不拘一格，不高談闊論，看實際效果，這是屬于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。
王朝四大創(chuàng)業(yè)型“智庫”
歷代開國之君身邊都不乏能人奇才，為各自主公出謀劃策，逐鹿中原，最典型的是四大創(chuàng)業(yè)型智庫：劉邦智庫，曹操智庫，李世民智庫和朱元璋智庫。
劉邦乃平民無賴出身，自身無甚大志，但時運加身，順勢捕捉到時代風口。依靠“初漢三杰”為首的強大的智囊團隊，打敗項羽，登頂?shù)畚唬删退陌倌甏髽I(yè)。
劉邦在論功封賞時候，倒也有自知之明：運籌帷幄，決勝千里，不如張良；治國安民，理財籌糧，不如蕭何；行軍打仗，克敵制勝，不如韓信。
除了蕭何是劉邦的老鄉(xiāng)，一開始就跟著劉邦干。剩下兩位，都是在創(chuàng)業(yè)途中爭取到的能人，還有更多如韓信、張良一樣的智庫人才，全都集聚沛公旗下，正顯示出無賴劉邦的用人智慧和容人雅量。
四百年后，又一個創(chuàng)業(yè)家曹操也打造了屬于自己的智庫。起初，曹操依靠同族和同鄉(xiāng)力量起家。之后伴隨曹操的實力壯大，他的身邊也匯集了當時的一代人杰，比如核心謀士就有荀攸、賈詡、郭嘉、程昱、劉曄、司馬懿等，成為那個時候最為龐大優(yōu)秀的智囊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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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用人，才勝于德，更勝于血統(tǒng)門第這些先天因素，這種實用主義導向的用人觀，明顯高過當時看重門第出身的普遍觀念，對出身不高又有一技之長的普通書生，別具吸引力。
曹操以一個低級小官僚出身，能夠在東漢末年群雄并起的時代，以弱勝強，一一戰(zhàn)勝，統(tǒng)一北方，他的“唯才是舉”的用人觀念起到了關鍵作用。依靠這個智庫，曹操事實上終結了劉邦開創(chuàng)的漢家天下。
又過四百年亂世，出了一個新的亂世英雄李世民。李世民本身即是關隴集團出身的貴族，在長年征戰(zhàn)中，也依靠關隴集團的人才力量，最終奪得天下，鞏固了隋朝開始的二次統(tǒng)一局面，徹底終結了曹操后長達四百多年的紛爭割據(jù)。
與此同時，在他身邊，形成了文武兼?zhèn)涞牧锜熼w二十四功臣。在這個著名的建國智庫中，人才真是燦若繁星。如文人中房謀杜斷已經(jīng)成為美談，而武將李靖、尉遲敬德更是后世最受歡迎門神組合。
更難能可貴的是，作為核心領導的李世民，不僅在創(chuàng)業(yè)期間任人唯賢，在太平時期更是能夠從諫如流，充分發(fā)揮出人才集群的思想價值?！盀檎┰诘萌?，用非其人，必難致治?！碧诨实蹖χ菐斓恼J識很到位，使用起來更是從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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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百年后，幼年放牛，成年出家，職業(yè)履歷很豐富的創(chuàng)業(yè)家朱元璋登場亮相。他的發(fā)跡史可以說是劉邦的一個復制版。特別是在開創(chuàng)大明江山的過程中，朱元璋也和劉邦一樣，認識到自身能力水平的不足，積極吸引那些能人武將的加入，逐漸構建自己的智庫人才。
這其中，領軍人物便是“明初三杰”徐達、李善長和劉伯溫的鐵三角組合，其具備的能力和發(fā)揮的作用，堪比“漢初三杰”韓信、蕭何和張良。朱元璋自己也將劉邦和他的團隊視作楷模，加以學習模仿，最終比肩偶像。
只不過劉邦發(fā)跡前好歹溫飽不愁，還做過鄉(xiāng)干部，也算有身份的人。而朱元璋出身實在貧賤，自小父母雙亡，野蠻生長，備受歧視，殘酷的成長經(jīng)歷，使得自身少了劉邦那種豁達不羈的性格，更為多疑和殘暴。這也導致他的智庫生命周期很短暫，只在創(chuàng)業(yè)過程煙花絢爛一番，而在后期的治國中被老朱親手消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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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清四大管理型“智庫”
明清已降，官僚體制愈發(fā)嚴密，官員全部是八股取士，自身治理能力欠缺，而國家公務員編制過少，那些有才能而非進士出身的人，只好依附于官員身邊，成為非正式編制的幕僚，用來輔佐施政。清代幕府規(guī)模更大，內(nèi)部規(guī)制也越來越正規(guī)化，幕僚制與正官制分離，實現(xiàn)了幕僚的專業(yè)化和職業(yè)化。
太平天國之亂，八旗兵完全不堪使用，眼看江山不保，只好痛下決心，改變祖制，允許漢人私立武裝平叛，于是就有了我們知道的曾國藩湘軍和李鴻章的淮軍集團。當平亂過后，無論在中央還是地方，漢人官僚地位都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，甚至成為一方諸侯，經(jīng)略軍務民政。
當時的思想市場，頗有一些春秋戰(zhàn)國的遺風，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下，舊有的思想理論越來越松動，舶來的名詞術語應接不暇，各類幕僚紛紛登場，兜售自己的主張和主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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